秦斌很忙，约访几次，终于在6月15日中午才“逮”住他。这位从事纺织行业20多年的广西老板，目前在广东东莞和江苏常熟都开设有纺织公司。
秦斌向红星新闻透露，自去年5月起，他就明显感觉订单增多。去年7月，纺织行业甚至迎来了订单“小高潮”。这样的“小高潮”从何而来？
“我们发现中国疫情防控得力的优势，正转化为经济优势。”秦斌告诉红星新闻记者。
↑去年下半年以来，持续回流的海外订单让国内服装企业喜出望外。
2021年3月，中国服装协会在其官方微信发布的一篇文章中指出，受益于国内疫情率先得到有效控制，中国服装行业凭借完备的产业链、供应链体系，快速恢复生产供给，在海外经济重启、市场需求回升以及部分订单回流的情况下，服装出口降势逐步缓解，并于（2020年）8月开始连续5个月呈现正增长。
国家统计局统计数据显示，2020年1月-12月，服装行业规模以上企业累计完成服装产量223.73亿件，同比下降7.65%，降幅比一季度收窄12.64个百分点。
↑随着订单增多，供求关系紧张，原材料价格上涨给不少珠三角的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
但订单的回流，也同时带来了挑战。
红星新闻记者了解到，随着订单增多，供求关系紧张，原材料价格上涨，给被称为“世界工厂”珠三角的不少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。这种背景下，企业们正使出各种应对措施：有的薄利多销，有的转而向品牌要利润……值得一提的是，“强化内循环”成了大部分企业的不谋而合，大家都希望借此来拓展自身生存和发展的空间。
扭负为正
防疫优势正转化为经济优势
“中国疫情初期，很多订单退掉，产品出不去。”秦斌说，当时身边有不少朋友把生产基地搬到越南、缅甸和印度等地。
虽然当地较低的人工成本，但由此付出的代价，往往不小。在秦斌看来主要有三点：
一是中国劳动力素质较高。但其他国家的一些工人，可能今天上班拿到钱，明天就不来了，企业生产进展易受阻。二是东南亚部分国家的政治、经济现状，不利于良好的营商环境。三是中国的产业链和配套最为完整，这无疑减少企业的成本。总之，无论从产业链优势，还是工人素质来说，中国制造业依旧有不可比拟的优势。
↑中国服装行业产业链、供应链体系完备，疫情稳定后能快速恢复生产供给。
在疫情肆虐全球后，中国疫情防控得力开始逐步转化为经济优势。秦斌说，两年前去国外投资办厂的朋友，工厂还没办起来，就无奈关停了。“中国政府强有力的‘战疫’举措和民众高度自觉的防控意识，都为企业安全和正常生产带来无可比拟优势。”
秦斌透露，自2020年5月起，他明显感觉到订单增多。到2020年7月，纺织行业甚至迎来订单“小高潮”。这些订单大都从印度、缅甸、越南、孟加拉国等地回流到中国，因疫情在当地肆虐，所以很多企业无奈关停，生产无法正常进行。
这不是秦斌一个人的感受。
今年3月11日，中国服装协会在其官方微信发布《2020年中国服装行业经济运行分析》一文中谈到，“受益于国内疫情率先得到有效控制，中国服装行业凭借完备的产业链、供应链体系，快速恢复生产供给，在海外经济重启、市场需求回升以及部分订单回流的情况下，服装出口降势逐步缓解，并于（2020年）8月开始连续5个月呈现正增长。”
↑据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介绍，订单回流的感受确实很明显。
目前，订单从国外回流到国内的势头还在持续。6月17日，东莞市毛纺织行业协会秘书长陈春暖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仅东莞市大朗镇毛纺织相关企业就有1.7万多家。协会在走访中了解到，订单回流明显，行业整体发展不错。
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在回应红星新闻采访时也提到，广东服装产量约占全国的1/5，出口约占全国的1/4，服装企业主营业务年收入达到万亿级别，固定资产年投资额在900亿元以上。
据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介绍，今年上半年的具体数据还有待进一步统计，但走访中，订单回流的感受确实很明显。
薄利多销
向规模要利益
去年下半年以来，持续回流的外单让国内服装企业喜出望外，开足马力进行生产，但今年也出现了一些新的挑战：随着订单的猛增和回流，受供求关系影响，原材料价格被推高。
“今年3月以来，纺织品的原材料涨得很厉害，比如氨纶丝，原本3万多元/吨。但今年3月变成7万元/吨，如今是7万多元/吨。”6月15日，秦斌介绍，涤纶丝也在涨价，纺织品行业总涨幅大概在20%。
东莞市虎门镇一家服装企业负责人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此前受疫情影响，行业亏损较严重，随着经济复苏，经营者希望通过抬高价格来弥补亏损期的不利影响。
↑随着订单的猛增和回流中国，受供求关系影响，原材料价格也被推高。
因原材料价格上涨，秦斌和纸箱厂老板等供货商最近都在频频约见他们所供货的玩具厂，希望能再提升些价格，“否则我们没法做”。
最终，玩具厂老板同意秦斌提供的原材料涨10%。“按理应涨15%，但老板不同意。”秦斌表示，“老板认为，再涨的话，下游客户不同意，那只好换供应商，大家都没得做。”
多方妥协的结果是：大家都主动降低利润，这当中必然也包括秦斌的公司。幸运的是，订单回流给微薄利润的行业提供了规模效应，确保工厂正常运转。
秦斌说，新冠疫情发生前，其公司年销售额是3千吨布料，如今增加了，一年可销售4千吨，涨幅明显。“目前，我们行业发展的挺好，甚至明年也不会差。但利润较少，需要做更多的活，销售更多产品。”秦斌说。
提升产业链
向品牌要利润
在感受到不断上涨的原材料价格压力后，企业们纷纷开始探索破局之路。
肖森林是广东哈一代玩具股份有限公司（以下简称哈一代公司）董事长，红星新闻和他联系时，他正在参加“成都2021年第31届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”的展览活动，肖森林的公司是这次运动会的特许生产商和零售商（全品类）。
↑受访者供图
对于玩具原材料的涨幅问题他表示，各品类涨幅不一样，总体涨幅在20%-30%。
“行业毛利润10%左右，原材料涨幅已超过利润，对于手上已经在执行的订单哪怕是亏本，也只能继续。不过，对于还没有签署合同的订单，我们和客户正在协商调整。”
肖森林说，其公司产品内外销各占一半，相对于疫情前，现在订单增长约50%，其中，出口增长约30%，其他主要是来自内销的增长。
“受疫情影响，经济放缓，但社会需求还存在。”对订单突然回流的原因，肖森林认为，受全球新冠疫情影响，诸如印度、越南、缅甸等国家没办法复工复产，所以订单转移过来。
肖森林告诉红星新闻记者，“在疫情防控中，我们国家经济活动恢复得较快，加上我们占据比较完善的产业链，所以加速订单回流。”
不过，肖森林坦言，因疫情而回流的订单，是否会随着其他国家疫情防控向好而逐渐离去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问。
产业转移的大势似乎不可逆，过去美国制造产业转移到亚洲“四小龙”，随后又从亚洲“四小龙”转到中国。
从长远来看，制造业逐渐转移到越南、印度等欠发达国家是经济发展不可避免的规律，“这是社会分工必然趋势。”肖森林表示，工业转出去后，产业链也跟着走，未来，中国需要在提高产品质量上下功夫，通过提升产业链、打品牌，占据产业链上游，拥有定价权，这是企业长远发展的出路。
据肖森林介绍，哈一代公司自1999年起就接外单生产玩具，专门做出口加工。但从2006年起，肖森林就带领团队主动由外转内，通过内外销并举、“两条腿”走路的方式，同时进军国内外市场。
“随着订单回流，目前整个行业形势不错，但我们现在主要还是做自己的品牌。”肖森林说，拥有自己品牌，占据产业链高端，企业才能行稳致远，所以在外贸出口还“一片飘红”的年代，哈一代公司就主动调整，通过打品牌来进军市场。
由外转内
拓展企业发展空间
事实上，在外单都还做不完的时候，经营高端化妆品礼盒生产的李婷也无暇顾及国内市场，但这一次，她开始重新审视国内市场。
因为在疫情促使的订单回流中，李婷所在的企业没能红利，却同样承受着原材料价格猛涨带来的疼痛。
李婷提供的采购单显示，去年12月，每吨铜版纸进货价格是6500元，但今年年初涨到7000元，随后价格持续上扬，达到9500元/吨，涨幅高达46%。
“铜版纸每吨涨3000元，我一年要使用200吨铜版纸，光铜版纸的成本一年就多了60万元。”李婷说，灰板纸也在涨价，去年价格为3800元/吨，如今是4500元/吨，涨了18.4%。
据了解，李婷的公司一年使用灰板纸600吨，光灰板纸的成本一年就增加了42万元。此外，做礼品盒还需用到磁铁，这一块也增加了80万元的成本。
李婷向红星新闻记者透露，铜版纸、灰板纸、磁铁等原材料上涨让公司一年新增成本超200万元。李婷说，接单的时候签了合同，只好按合约来供货，否则单方毁约失信于人，后续生意就做不下去了。因此，为保住工厂，哪怕亏也要做下去，留住“青山”在，才能等得市场回暖。
谈及疫情没能促进订单回流的原因时，李婷认为，“因为从事高端化妆品礼盒生产的，大都是在国内进行生产加工的中国企业。而奢饰品市场和纺织市场的刚需不一样，其受疫情影响较明显，奢饰品包装行业的订单普遍萎缩。”
以其公司为例，如今李婷一年的订单只能做到4000万元，但在过去，她一年可以做到5500万元。
“即便利润很少，但只要有助于给工人发工资、交厂房租金，大家都还是抢着做。”李婷说，过去她从来不参展，因为外单都做不完。但现在，她四处参展，“总不能坐以待毙呀。”李婷表示，她试图带领公司由外转内（外贸转内销），强化内循环。
今年5月，第26届CBE中国美容博览会在上海举行，李婷前往参加。该博览会包含化妆品展、专业美容展、美妆供应链展三大主题展，与李婷从事的产业密切相关。今年8月将举办上海国际奢侈品包装展览会，李婷表示，她还是准备参展，因为早前的参展给她带来了利好。
“一些在美国或英国留学回来，目前在上海或深圳创业的年轻人看中我们的产品，陆续和我们达成合作协议，由我们提供包装。”李婷说，公司目前产品的内销比重已由过去的零升至20%。李婷希望由外转内，强化内循环，拓展企业生存和发展的新空间。
红星新闻记者 韦星
编辑 郭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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